位于四川臥龍的天臺山上,有一塊危險而隱秘的禁地——大熊貓野化培訓(xùn)場。從黃草坪爬上來,穿過一道常年緊鎖的鐵門,就算進入了野化大熊貓的領(lǐng)地。在中國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(以下簡稱“熊貓中心”),每一只滿周歲后需要進行野化培訓(xùn)的大熊貓,都要隨母親到這里進行第二階段的生活和訓(xùn)練。
“這種事不會有計劃,往往是熊貓在哪兒,我們就要跟到哪兒?!弊鳛榇笮茇堃盎嘤?xùn)團隊的成員,吳代福、何勝山經(jīng)常要穿越深切割的峽谷、蹚過河水翻過雪山,循著無線電信號追蹤大熊貓。
常年混跡在大熊貓的領(lǐng)地,不會被它們認(rèn)出來嗎?“涂上熊貓的尿液能掩蓋人的氣味,散發(fā)出真假難辨的大熊貓味道?!边@樣,他們就變成了地道的“熊貓人”。
2013年,熊貓中心從野外救回一只被母親遺棄的亞成體野生大熊貓——喬喬。因為性格溫順,喬喬成年后被選入野化引種計劃并兩次順利產(chǎn)崽。今年3月,發(fā)情的喬喬再次被送到野外,第三次參與引種。
喬喬佩戴有GPS項圈,隊員們使用信號接收設(shè)備進行追蹤,沒幾天就發(fā)現(xiàn)它跟野生大熊貓有接觸。3月底,喬喬終于成功地交配了,隊員們幸運地看到這一幕。
聽,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大熊貓的吼聲,跟喬喬的信號是同一個方向。大家都很激動,何勝山趕緊帶上一個隊員,悄悄順著聲響摸到附近。怕踩斷竹子驚動大熊貓,他倆趴在厚厚的雪地上,爬著穿過竹林,看到兩只野生大熊貓正在對吼示威——看來,它們是在爭奪跟喬喬的交配權(quán)?!拔覀儺?dāng)時距離兩只雄性野生大熊貓非常近,也就2米的樣子,其中一只還徑直朝我們走過來?!被叵肫鹉求@心的一幕,何勝山至今仍心有余悸。
不好,被發(fā)現(xiàn)了!雄性大熊貓掉頭就跑,很快消失在竹林中……
在戀愛季的野生大熊貓交配場,經(jīng)常會出現(xiàn)多只雄性爭奪一只雌性的情況。它們相互打斗,只有最強者才能“抱得美人歸”,而雌性大熊貓一般會待在樹上觀戰(zhàn)。由于身處竹林底部,視野被遮擋住,何勝山最終沒能看到喬喬的身影,“但它一定就在附近”。
接到回捕喬喬的任務(wù),何勝山和隊員們帶上行囊,一大早就出發(fā)了?!白償?shù)最多的還要屬回捕大熊貓,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它會去哪兒,只能追著它漫山遍野地跑。”回捕喬喬花費了將近1個月時間,何勝山等人就在野外頂著肆虐的春雪,跨過懸崖深澗,翻過數(shù)不清的山梁子,風(fēng)餐露宿了1個月。
“在野外,夜里追到哪里,就歇在哪里,蹲巖窩、石洞是常有的事。不過,這個還不是最難的……”吳代福停頓了一下,接著說:“追蹤熊貓時間長,最長的一次有兩個多月,移動位置沒個準(zhǔn),全隨熊貓,很容易出現(xiàn)后勤保障跟不上的情況?!?/p>
“有一次,我們追了50多天,山里信號不好,連續(xù)幾天對接不上位置,補給跟不上,大家餓了好幾天肚子?;貭I地那天,剛把臘肉下鍋,幾個隊員就沖進來從鍋里撈肉吃,都還是生肉呢,他們就啃完了。”吳代福心疼地說。
追蹤熊貓非常消耗體能,熊貓移動范圍大,又都是高山峽谷,人翻越起來很費勁。如果再遇到物資補給跟不上,就會特別辛苦,只能靠堅定的信念來支撐。在“熊貓人”心中,這種信念是對保護事業(yè)的堅守,是對使命擔(dān)當(dāng)?shù)膱允亍?/p>
可是,“熊貓人”從不認(rèn)為這有何難?!耙巴庾∷蓿约罕持湍軕?yīng)付;天氣寒冷,一塊油布能遮風(fēng)擋雪就夠?!痹诤蝿偕娇磥恚铍y的還是“無線電信號在山里有誤差和局限,讓回捕的難度增大了許多”。
記得一次追蹤一只剛成年的引種大熊貓,原本監(jiān)測到的信號很近,隊員們小心翼翼地朝它的方向靠近,但警覺的熊貓還是聽到了人穿過竹林發(fā)出的異響,迅速地跑出隊員們的監(jiān)測范圍。“無線電接收到的信號越來越弱,大家就漫山遍野地找信號,等再次捕捉到信號時,它已翻過幾道梁子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了。”此時,天色已晚,隊員們只得放棄追蹤,安頓下來第二天繼續(xù)尋找。
可喜的是,喬喬在8月份如期誕下幼崽。吳代福曾用這樣一段文字來描述“熊貓人”十年如一日的堅守:“天臺山??!我們在這里被呼嘯的山風(fēng)吹走過帳篷,我們在這里被雞蛋大的冰雹敲過腦殼。新年的孤獨堅守,也許十年二十年?只是眼見不銹鋼都蝕出了銹斑,小伙子們也熬白了頭發(fā)。”
就這樣,用了20年,致力于野化放歸和野外引種的“熊貓人”團隊,通過創(chuàng)造性地實施“母獸帶崽”研究計劃,突破了野化培訓(xùn)放歸關(guān)鍵技術(shù),并成功開展大熊貓野外引種研究,不僅豐富了圈養(yǎng)大熊貓的遺傳多樣性,還進一步加快了大熊貓野外種群的復(fù)壯進程。
好樣的,“熊貓人”團隊!
(本報記者 張曉華 本報通訊員 龍婷婷)